一个和伪装者中家仇国恨并无太大关系的故事，只想写他们甜甜的日常，阿诚哥带着小少爷私奔的事。






这一年的上海没有雪，一卷梅花香满袖，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来去匆匆，个个裹着棉衣，扎扎实实系着围巾戴着手套，冷色调的街景更是平添了几分沉重。偶有几声汽车鸣笛传来，平日里听着尖锐的声音现在也低沉了许多。两侧法国梧桐的树叶也落得稀稀疏疏，光秃秃的枝干在瑟瑟寒风中似戟似锏，微明的日光透过树枝疏疏落落地漏在地上，好似一幅黑白分明的水墨画。




客厅里那人坐在柔软的卡其色欧式沙发的一侧，膝上置了本书，微垂着头，就着身侧茶几上的昏黄台灯的光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页一页翻动着那本书，倚着沙发，双腿交叠在一起那宽松的裤子便往上缩了些，露出了一截纤细的脚踝。正是光影明灭处，台灯和屋外的天光交汇在一起错落有致地洒在他的身上，明灭一片，整个人有一种超然于世之感。



偏偏就是有人要来破坏这美感。





明小少爷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刻意绕了个大圈，原是看那人如此专注想躲过他的视线溜到他身后去吓他一跳，却不曾想才稍稍靠近便听到那人啪地将书一合，勾了勾唇角带着点低低的笑意便开口唤道:“我的小少爷。”




见他如此，明台下意识地撇了撇嘴，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没意思，一边便光明正大地走上前来自他身边坐下，一双眼睛带着点假愠望着那人，开口问道:“阿诚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一只手将那本书放回茶几上，另一只手将那人朝自己这边带了带，彼此间的距离更近了些，明诚侧过身子正对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如同汪洋大海意欲将那人溺毙在其中一般炽热地回应着那目光:“因为你所有的一切，在我心中都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这一句话落地明台的心上可算是开了一朵花，红艳艳的从胸腔染到眉梢便一并染了那双颊，忽然忆起来找明诚的真实目的一双桃花眼便笑成了月牙，活像一只谄媚的猫儿一般便往那人身上凑，一双手迅速搭上了明诚宽厚的肩膀，拿捏了力道便试着给那人揉起肩来，一边揉一边声音自觉切换成了撒娇的调调:“阿诚哥，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是不是很累啊？”




其实若是换了平时，以明诚的脾性早就败在小少爷这温情攻势之下了，可是今日突然玩心大起，心知肚明小少爷这是有事相求呢，他却不肯说破，自然而然地配合着他:“嗯，还行。左边…左边一点，嗯对就是那个地方…多揉两下。”




这下子明台有点诧异了，明诚向来那样宠他，基本上是天上摘星海底捞月有求必应，今日却像是故意装傻一般，他报复一般下意识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嘴里却还是不以为意:“阿诚哥，你去过北平吗？”



明诚感觉到肩上那双手力道的变化，心里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却是没有搭理他。




那人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快过年了，大姐不让我到处跑，她没同意。”小少爷声音轻轻柔柔的，落到明诚耳边好生委屈的样子，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阿诚哥，你带我去北平看雪好不好？”




听他道出了真实目的，明诚连忙将自己肩头的那只手捉住，修长的手指扣住那人的手腕将它拿了下来，眉头轻蹙说道:“小少爷这算盘打得好啊，到时候大姐发现了，所有责任都落在了我身上，你倒成了没事人是吧？别了，我可受不起。”说罢还故作严肃地摇了摇头，然后便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明台。




明诚了解明台，明台又如何不了解明诚？他哪里是会就此放弃的人，用没有被扣住的那只手轻扯了几下明诚的衣角，这个动作总是带着绵绵无尽的眷恋与依赖，低垂了眼睑，有意无意地回忆着说道:“阿诚哥，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要什么都答应我。”




顺着他的话明诚开始回忆，旋即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的这句话，有点尴尬地假咳了两声:“真是怕了你了。”







说白了都是自己惯的，怪的了谁？



那边当然知道是大功告成，一下子弹起身来喜笑颜开，深冬又怎样，冷空气在他二人之间便仿佛是不存在一般，金风玉露一相逢，春意融融，春暖花开。心是莲花池，朵朵绽放，香风拂面。









夜色正是浓时，空中没有星星，唯有一弯下弦月隐在层层薄云之中幽幽透着轻盈缥缈的光。入了夜的明公馆不比白日里的金碧辉煌，在幽冷的寒光下显得清寂了几分。



明诚便是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




那人半边身子落在阴影里，面上却是明亮的，眼睛里面跳跃着万家灯火，他将两张车票拿到明台的眼前晃了几下，甚是满意地看着明台被欢喜染上眉梢的表情，却见那人掩不住雀跃准备惊呼出声，连忙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凑到那人耳边压低了本就磁性的嗓音开口:“别闹，要是被大哥大姐发现了，我可不管你。”




点了点头以示会意，明台那时候是真的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阿诚哥啊，也唯有对他，明诚才是如此有求必应，无可奈何，说到底便是前因后果，自相遇起便无从背离，一切在冥冥之间早已注定。




后来明诚的一个动作让他哪怕是此后经年也是在记忆里鲜活如新，明丽饱满的色彩从来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地褪去，就像是天上的皓月与明星，无需多言的相伴，那么那些被珍藏在心中的回忆也是无需几多回味，老来就着黄酒仍是能够感受到那时候的温度，而心中蔓延盘踞，潜滋暗长的爱情，一如那时一般的强烈。




明诚在光影交错的地方带着浅浅的笑意冲着明台伸出一只手，整个人挺拔如同深冬里的一棵苍松，又像浮沉世间能够让人停泊依靠的港湾，他的声音本就带着魔力的磁性，无需过滤落入耳中已是能顺着血液流入体内击中心中最是柔软的地方。




他说:“走吧小少爷，我带你去北平看雪。”







小少爷，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小少爷，哪里我都愿意带你去。







所以哪怕是有战火漫天，仍是在心中深深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花开花落，生生不息。因为明诚说过，哪里他都会带他去，他说这场战争终究会过去，他说一定会带着他去一个太平盛世，明台便信，君不见万里烽火狼烟如织，灰白色不见天日的悬崖走钢丝的日子里，唯关山千重，此身永同在，两心永不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①









明诚买的是两张头等车厢的车票，年关将近车票行情十分吃紧，他也是托了好几层关系才弄到的这两张车票，辗转到了自己手中，再想着自家小少爷温暖又明亮的笑容，顿时心情倍感舒畅。





头等包厢里的布置自然是精致无比，椅子是红木雕花的，桌上放着个白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枝玉簪花，花是开得极好的，那香气便散发出来，满满当当填着整个包厢，无形之中将人包裹在其间。墙上用精致的镶着金边的相框挂着几幅油彩画，整个包厢都是高雅不俗的气息，最里头甚至还有一张床，洁白的床单与浅棕色的墙纸映在一起，很容易催的人昏昏欲睡。




伸手掩了面，明台下意识打了个哈欠，踱步到床前便随性地坐下，一只手横在眼前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却又故意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手稍稍挪开一些，半眯着眼睛看着朝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风雅万千的明诚，轻笑的声音响起。待到明诚走近坐下来，他便顺势整个人赖在了那人身上，感受那人衣服上好闻的味道以及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怀中的人像猫儿一样，明诚只觉得好笑，这小少爷从小便是被宠坏了，除了唯独对大哥有几分畏惧之外，对着自己和大姐撒起娇来永远是没皮没脸的，然而他也甘之如饴，这一宠便是数不遍的春秋冬夏，眼下不过两人之间换了一种关系罢了。




而明台的眼角余光却扫到床边的小柜上放着几本外文名著，他伸出一只手，指尖自那些排列整齐的书本的书脊上滑过，随便抽了一本出来，拿到眼前才发现那是一本俄语书，没有细看便随手翻了一翻，很快便失了耐心将那本书丢给明诚，明诚只觉得自己的耳边一阵温热，小少爷凑在他的耳际说道:“阿诚哥，你念给我听吧。”




明诚倒是笑了，答道:“我不认识怎么办？”




“你少唬我，谁不知道我阿诚哥文武双全，英文说得流利就算了，法语也会说，俄语也会说，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看着小家伙眼中毫不掩饰洋溢出来的得意明诚终于还是笑了，那目光温柔如潺潺的流水，绕着心涧，流了一圈又一圈的轮回。



听到沙沙的翻书的声音响起，明台满意地合上双眸，只听着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寂寂的暗夜里，在孤清的包厢里格外具有穿透力，一声又一声似是云中归来，字字如锦，句句如书。




“Я пришёл к тебе с приветом

Я пришёл к тебе с приветом,

Рассказать, что солнце встало,

Что оно горячим светом

По листам затрепетало;

Рассказать, что лес проснулся,

Весь проснулся, веткой каждой,

Каждой птицей встрепенулся

И весенней полон жаждой;

Рассказать, что с той же страстью,

Как вчера, пришёл я снова,

Что душа всё так же счастью

И тебе служить готова;

Рассказать, что отовсюду

На меня весельем веет,

Что не знаю сам, что буду

Петь - но только песня зреет…②”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悄然流逝着，若是不去感受这一字一句的落地那便也像是时间静止在了这一刻，一点没有流逝一般，此刻即是永恒，永恒像是一束曦光，照得裂裂寒冬里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明诚低声唤了两句怀中人的姓名，那人只是轻轻嘟哝的两声，倒是往自己的怀里更深地蹭了蹭便没了别的反应，看来确是睡着了。




将他平稳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贴心地为其掖好被角，那吹弹可破白皙的肌肤哪怕是衬着雪色的枕被依然显得那样的晶莹剔透，让人顿生怜惜。明诚伸手动作极轻地揉了揉明台微乱的发，那吻终究只是落在了他的额前，柔软的唇轻轻碰了碰饱满的额头便离开了，说不尽的却是有如一江春水的怜爱，而那温柔的眼神也如酒一般，酒里藏着无尽的眷恋。





“Я тебя люблю（我爱你）”



我的小少爷。










辗转了一路，总算是到了北平，脚踏在了平地上，出车站的时候明台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北方的冬季终究不是上海可以比的，除了有一片一片像是从遥远的他方席卷而来的铺天盖地无边无际的鹅毛大雪之外，还有卷着那些雪花翻飞盘旋的寒风，风声萧萧之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分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的寒气有些猝不及防，明台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他冻的有些发红的手便被一片温暖包裹，他的手本就比明诚小上一些，很容易便被那人包在手心，两个人手心的温度互相传递，如同茶乳相交一般。





天色尚在午后，天空还是擦亮的，明台顺着脚下的路遥遥望出去，白茫茫的一片绵延到天的另一边。明诚撑开了一把黑色的伞，挡住了二人头顶的片片白雪，那雪很快便铺满了伞面，黑与白交错在一起。明台侧着头目光落在明诚清澈明亮的眼眸上，那眼眸黑曜石一般的颜色，映入眼中又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有好几个瞬间都觉得自己从明诚的眼中看到了二人的未来，垂垂老矣之间彼此安然相伴，连话都不用多说，岁月早就将余生的言语熬成了一锅温柔的红豆。




北平亦是不比上海的繁华，俯仰之间仍是存了许多旧日里的味道，吞吐之间的气息都是古色古香的味道，四处最多的建筑亦不是上海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而是错落有致的四合别院，翘起的屋檐极是美观，传统的气息总是不带侵略性的，却又能精准地抓住人心，让人沉溺其中，流连忘返。




年关将近，街上仍是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二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雪中散步，周围三五个小孩子在嬉戏，笑得那样天真无邪，追追打打之间却一个不小心脚底一滑便往前扑了过来。明诚打着伞不方便有动作，明台倒是很快，一个箭步跑上前去便扶住了那个小男孩，才让他免于摔跤，伸手轻轻拂去男孩头上落的碎雪，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察觉到头上再被一片阴影笼罩，明诚走了过来，亦是陪着他蹲下，笑道:“天这样冷，快些回家吧。”男孩原是愣愣的，看清了二人的面容后似是觉得不像坏人便也乖巧地笑了，脆生生地答道:“我没事，谢谢哥哥。”




然后便如明诚说的那样，轻快地起身，迈着步子该是往家里跑去了，十几步开外却又回了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笑容，冲着他二人喊道:“两个好看哥哥，新年快乐！”继而便跑出了他二人的视线，那样小的一个人，脚步落在雪地上亦是无声的，唯有一串轻快的脚印还在。




年味更足，雪意更浓。









转眼入了夜，他二人找了个地方住下，明台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漫天的飞雪，雪花被风卷起，似撒盐，似飞絮，在空中打着圈，落到地上又是厚厚的一层，一时之间怕是很难化去，踩在那上面也是无声无息的，除了席卷而来的寒冷之气外，还能在无形之间让人心神安定，脚步放缓，不似上海那般的行色匆匆。他伸手去接那雪花，感受它在自己的手心融化时的冰冷，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雪，竟然傻到伸出舌头去接，把整个嘴都冻冰了。




想来确是如此，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明台一向胆大，哪怕是做飞蛾也义无反顾，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对明诚的别样情愫之时，便已决定哪怕众人都无法理解这份不伦之恋他亦无悔无怨。



好在君心似我心，明诚却更甚些，他绝不会让明台去赴汤蹈火，那人在他眼中永远如同需要保护的孩子一般，他只想尽全力张开自己的翅膀，将那人收于羽翼之下，让他能永远做自己掌上的明珠，心中的月光。




外面突然开始躁动，噼里啪啦的阵阵声响不曾间断，原来是放起了烟火和鞭炮，烟花大簇大簇在空中绽开，绚烂过后又化作五颜六色的小火星坠落到地上，一簇接着一簇，那鞭炮的声音亦是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一般，火树银花，好不热闹，璀璨的火星洒下来像是流星雨一般美丽，热热闹闹多少故事，几乎把天空都照亮了。




鞭炮的声音太大，明台下意识伸手去捂耳朵，却一下子落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之中，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再度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弯了一双桃花眼便痴痴地笑了。





是明诚。






明诚从背后抱住他，似乎是怕他冷了，便将他整个人拢入自己宽松的大衣里面，怕鞭炮声音太吵便伸手去捂住他的耳朵，那样近的距离，彼此间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与他一同看着窗外的绚烂，仿佛所有的颜色都堆积在了一起，烟花的璀璨夹杂着片片白雪连时间都要一同冻住，又仿佛所有的颜色都褪了去，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二人去消磨余生漫漫，美好得恍如梦中。





一片温软迷蒙之间，明台只听到身后的人款款深情地说:







“新年快乐，我的小少爷。”





“阿诚哥，新年快乐。”









惟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年年常相见。③




Fin

①《诗经·秦风·无衣》
②费特《我来看望你》
③冯延巳《长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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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假啦！！嘤嘤嘤好不容易糖力值max，且吃且珍惜。这两天真是过得兵荒马乱，还差点爬墙了，还好我冷静，一个巴掌给我自己拍回坑底了。终于把这个脑洞码出来了，顺便还爆了字数。

想要红心，想要蓝手，想要评论~